乐器114

弹琴的人制琴，最大的好处是会自然而然地从演奏的角度去衡量一床琴的好坏，想像自己抱着这琴上台在众人面前弹的时候，会是什么一种感觉。

4000床琴沉睡了数年，要让这些琴重见天日，都符合演奏标准，对于我们是严峻的考验。中国传统的、具有收藏价值的东西，如瓷器、漆器、玉器，时间长了，都会带着岁月的痕迹，而喜爱传统文化的中国人，对于这种痕迹，有种迷之依恋。事实上，在这三五年的时间里，每床琴都在变化，从表面上来看，有的老了，有的成熟了，有的甚至残了。但不约而同的是，他们的音色，都在向通透的方向去发展。

 这些老琴在雕廊画栋的裕园宅子里，既要保持岁月赐予旧琴的稳定、通透，又要补上表面的一些缺憾，使之内旧外新，是放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难题。

修复的第一步，是做细致的检查。

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，我们工作人员带着白纱手套，把所有的琴都查看了一遍，各种问题，工作小组都不断开研讨会，确定修复的步骤、所需要的材料、木工漆工的工时、修复后的检验标准等等。

大部分琴家都赞成一个观点，一床琴在岁月的演变中，即使在主人的精心呵护下，也是必须要不断进行调整和修理的，以维持琴的最好状态，很多的斫琴家，同时也是琴的修复专家。古琴的修复牵涉到很多方面的知识和技能，其难度甚至要超过新斫一张琴。比方说，原来的漆面出现了问题需要补，漆色、纯度的调制需要做到和原漆一致，天衣无缝，所谓“修旧如旧”，就不是普通漆工能做到的。

《东京下町职人生活》这样写道：做豆腐，首要是“細心”。再來是講求豆腐的“旬”。所謂“旬”，指的是食物味道最美好的時期。每年十月是豆子的當令，新豆子放着过冬，到隔年二月，因为“睡”了三、四个月，豆子水分消失，这时豆子的味道特別浓，因之二、三月可以做出凝结感较好的豆腐。在二月來的客人总是会说：“啊！今天的豆腐真好吃。” 我们的陈年琴也像日本的豆腐一样，期盼着冬眠后让人品味的一刻。用哪个产地的生漆、换什么材质的岳山、哪些琴需要剖开重整槽腹，哪些弦需要更换，什么音色的琴要换什么品牌的弦、什么系列的弦……兵马未动，粮草先行。正因为爱琴，我们都珍惜旧琴的好音色，才格外谨慎。

真正开始动手，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。